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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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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閉上眼,宮雪霓的心一驚,對他的臉又是一陣拍打,“成功就成功,什麽叫幾乎成功?說清楚,不準睡!”</p>

於皜眨了眨眼,強打起精神,喃喃的訴說起自己的故事,好抗拒睡意的拉扯——</p>

“我父皇的生母出身不高貴,只是一名小小宮女,在先皇還是太子時就生了父皇父皇是先皇的長子,父皇誕生之後,他生母便死了,父皇便被先皇倚重的恭親王王爺、王妃扶養,和恭親王之女、我的母妃相識、兩小無猜,感情深篤只是誰也沒料到先皇早死,朝政一片混亂,偏偏先皇的皇後也就是之後的太皇太後未產下一子半女,所以立儲之事變得棘手最後決定立嫡不成當立長,父皇遂登基為帝</p>

“可其實選中我父皇最主要的原因,根本不是什麽立嫡不成當立長,而是因為父皇的生母沒有權勢,我父皇註定沒有強而有力的外戚來幫他穩固政權,對太皇太後的母家構不成威脅而太皇太後為了使母家一世榮華,與方道生安排父皇迎娶太皇太後的外甥女,也就是方道生的掌上明珠為後,讓我父皇徹底成了一個傀儡皇帝</p>

“只是我父皇對我母妃從未忘懷,登基不久,也將我母妃納入後宮這本是段單純的男女情事,但我母妃卻因此成了宰相的眼中釘、肉中刺,而當年我外公長年駐守邊疆,手握重兵,宰相也只能暫時隱忍隨著方道生在朝中的權力越來越大,暗中迫使我外公放下兵權,外公為求自保,不得不與父皇暗中計策,想要除去宰相,不料還未行動,方道生就先發制人,羅織罪名,在我外公大壽之日殺我外公一門”</p>

她聽了倒抽一口氣,“就算那方道生權力再大,殺人總得有個理由吧?”</p>

“一個有權勢的人,要殺人還找不到理由嗎?”於皜冷冷一笑,“可有聽過雙生子的傳說?”</p>

宮雪霓搖頭</p>

“據宮中史料所記,太史令觀星象,直言天下將會被雙生子所奪,當時怕預言成真,於是朝中上下家中只要生了雙生子就只有兩條路選擇,不是兩個孩子的命都不留,就只能留其中之一”  </p>

“這又與此事有何關系?”</p>

“我母後和舅父便是雙生子”於皜硬著聲道:“外公一生戎馬,在馬上拼搏,從未將太史令的話放在心上,手握重兵之時,眾人忌憚,無可奈何,但一旦失了兵權,外公連自己都保不了,怎麽保我母妃與我舅父,甚至是繈褓中的我?方道生便以這預言作為借口,指稱我外公有謀逆意圖,血洗我外公一門,當時我未滿一歲,母妃帶我回府祝壽,原本難逃一死,但在忠心的嬤嬤幫助之下逃月兌,才得以保全一命,只可惜——”</p>

“可惜什麽?”</p>

“太平日子沒有太久”深吸了口氣,他語氣裏帶上了愧疚,“母妃得到好心人相助,可滅門之禍使她心生畏懼,所以她隱姓埋名不願再回宮,但我們最後還是被找著了,還拖累了當年收留我們可憐母子的好心人,宮家鏢局——”</p>

宮雪霓因為他的話,雙眸都瞪圓了,心中被掀起一陣無法壓抑的波濤,“宮……宮家鏢局?!”</p>

“我懷中的令牌,是年幼時鏢局當家所贈我找過他們,但是一把火把什麽都燒得精光,人事全非,至今我一日不敢忘,我欠他們的,一生都還不了”</p>

他低沈的語氣輕柔得讓她感到心痛</p>

有緣——他們確實有緣,這份緣在多年前就已經註定她爹總說她乖乖聽話,娘親和虎哥哥都會回來,但她沒等到她知道娘親死了,以為虎哥哥也走上了黃泉路,沒料到他們還有緣再見,而他竟是個親王……</p>

看到宮雪霓紅了眼,於皜勉強的扯了下嘴角,“我是父皇的長子,雖說該立嫡不立長,但我從一出世就是宰相心中的刺,所以即使我已離宮,他還是想除掉我”</p>

宮雪霓聽得一把火直往頭上冒,一切都是因為這個黑心宰相,因為他要權力,才殺人無數、害人家破人亡</p>

“那個宰相——”她深吸了口氣,穩住情緒後才開口,“殺了宮家鏢局的人,帶走你與你母妃,後來你母妃呢?”</p>

“方道生本想把我們一並殺了的,但我父皇的人馬趕到,救了我們,而因那個預言,我母妃為保我與舅父一命,在大殿之上當著我與我父皇的面,自刎身亡”</p>

多年過去,母親死去那時嘴角的淡淡笑意,依然鮮明的印在他的腦海中,她選擇了用自己的命保他周全,所以他縱使受了委屈、難過,依然要好好的活下來</p>

“舅父因此保下一命,但被削去爵位,圈禁於熱河,直到我封地於此,才還舅父自由”</p>

這些年來,眾臣為了爭奪權勢而將朝廷弄得風風雨雨,一場你死我活的血腥戰爭越演越烈,而這爭奪背後的指使者除了那些大臣之外,最令父皇莫可奈何的是自己的皇子們,最後甚至不得不手刃親生子</p>

聽著他的平淡語氣,宮雪霓心如刀絞,“答應我,你絕對要好好活下去!”</p>

他嘴角一揚,看著她燦亮的眼</p>

“雖然我爹從來不說,”她的手輕輕的撫去他額頭上的冷汗,“但是我知道,那份仇恨從來沒有在他心中消失所以你給我好好活著,我還等著你替我家討回一個公道”</p>

於皜想起了從前她曾說過跟皇帝有仇的事他暗嘆口氣,他不是沒看到百姓的痛苦與無奈,朝廷的紛爭弄得天怒人怨,若硬要說,與皇室有仇的又何止一家呢?</p>

許久之後,他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用異常平靜的口氣問道:“你希望我如何做?”</p>

她沒有料到他會問她這個問題,不假思索的回答,“你是一個好人,若你是皇帝,我相信你會是個好皇帝”</p>

這小子這一番話若傳到有心人耳裏,只怕小命不保,於皜虛弱的一笑,“我對問鼎神器沒絲毫野心”</p>

“你是沒有,但有人要殺你”她控制不住心底憤怒與擔憂的道:“若是只有當上皇帝才能保住你這一條命,你就去當皇帝!”</p>

聽出她憤怒底下對他的擔憂,他的心頭一暖,過去的種種和經歷過的險境閃過腦海,在他的心中產生了影響</p>

即將入冬了,寒風呼嘯而過,如同猛獸般不留情的襲向他,他的血從他的身體中流出,曾經看重的手足之情似乎也一點一滴的從心中消去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小乞兒,在乎他更勝於他的至親</p>

“你有沒有看到那些吃不飽、穿不暖的百姓,有沒有看到那些魚肉鄉民、為所欲為的地方官?”她語氣有力的說道:“你要去當皇帝,你要去立朝綱、明是非,讓百姓有飯吃、有衣穿,知不知道?!”</p>

看著宮雪霓清明的眼神,於皜的心莫名的掀起一陣波濤洶湧,他決定收起自己的情感,決定不再心軟</p>

“我答應你”一抹嘲諷的笑意浮現眼底,“我終有一日會在大殿之上受百官磕頭朝拜,縱使不為保全我這一條命,也為讓天下人有飯吃有衣穿、讓你的娘親沈冤得雪而做!”</p>

這是宮雪霓想要的答案,但於皜雖然一臉的平靜,嘴角卻揚起一絲冷酷的淺笑,令她看了沒來由的心驚</p>

此時,她聽到不遠處傳來叫喚聲</p>

她的雙眼迸出光亮,輕撫著於皜的臉,“放心吧!我們有救了”</p>

安全了!至少暫時是如此……於皜整個人驀地放松下來,濃濃的倦意兇猛襲來</p>

“聽到了嗎?”看著他又閉上了眼,宮雪霓的心也隨之緊縮,她輕拍著他的臉,“華哥來救咱們了,你別在這個時候放棄,別忘了,你要當皇帝,你要為天下蒼生和我娘報仇”</p>

“我明白……”迷迷糊糊之中,他吃力的睜開眼,看見她紅了一雙眼,“我絕不會有事,等我好了……我要見你爹”</p>

他有野心爭帝位,就得先找到忠實可靠的人雖然不認識這小子的爹,但是他相信泥兒……沒來由的相信他……</p>

離京前,他對父皇有過承諾——除非人負我,不然他終生不負人!</p>

此刻身上的痛楚狠狠的提醒他,雖是手足至親,可是他們逼得他走向刀劍相向的一日,人負了他,他也得負人——</p>

隱密的後山山洞裏燒起熊熊柴火,驅走外頭的寒意</p>

宮雪霓細心的拿著濕布擦著於皜汗濕的額頭,臉上難掩憂心</p>

“懷德,”一直等到卓懷德替於皜把脈針灸之後,宮雪霓才開口問:“他怎麽一直昏迷不醒?”</p>

“背後傷口發炎所致”卓懷德收針,面無表情的回道</p>

她沈默了一會兒,忍不住又問:“可是他已經昏睡了好幾日了,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吧?”</p>

卓懷德淡淡的瞥了她一眼</p>

她勉強扯了下嘴角,“懷德,我不是懷疑你的醫術,只是他一直沒醒,所以我——”</p>

“這一、兩天應該會醒”卓懷德打斷她的話,語氣依然沒帶太多的情感,要不是宮雪霓苦苦哀求,他壓根不想出手相救,這幾天他依約前來這個隱密的小山洞醫治於皜,但始終沒有好臉色</p>

看著宮雪霓小心呵護於皜的模樣,衛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霓兒,你為什麽要救這家夥?反正他是死是活,幹我們什麽事?”</p>

宮雪霓的語氣沒有絲毫遲疑,“因為他是個好人”</p>

衛華搔了搔頭,一臉的懷疑,“好人?!這家夥可是昏庸皇帝的兒子,而且傳聞他——”</p>

“眼睛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的,何況是聽來的傳聞?”宮雪霓反駁,“總之他不一樣!我相信他不一樣”</p>

“我不認為他有何不同,”不多話的卓懷德冷不防的開口,語氣冷冷的,“你不該救他”</p>

“不管該或不該,”宮雪霓表明自己的立場,“總之,人我救了,我就要救到底”</p>

卓懷德無奈的看著她,從小一起長大,他清楚她的性子,一旦她作下決定,沒有人可以輕易撼動</p>

“算了,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他低下頭收拾自己的東西,“只是你一直往這裏跑,早晚被頭兒發現,到時難保頭兒不會做出什麽事來”</p>

“我會小心註意的”宮雪霓四兩撥千斤的回道,誰不知道爹爹恨皇室的人恨得要死,她才不會笨到讓爹爹知道她和個王爺來往的事</p>

卓懷德一嘆,提起藥箱站起身,不再多言,轉身走了出去</p>

衛華看了宮雪霓一眼,故意的嘆了好大一口氣</p>

這幾日有幾個黑衣人不死心的在這山頭搜尋,打一開始他就知道跟於皜扯上關系就是代表麻煩,偏偏霓兒這次卻硬要插手管閑事,只能祈望這次的事件能平順度過才好</p>

看到宮雪霓對於皜呵護備至的模樣令他深感不以為然,索性站起身,跟著卓懷德的腳步大步離去</p>

於皜吃力的睜開雙眸,這堅硬的地面使他皺眉,一時搞不清自己身在何處</p>

他微轉過頭,看到一旁燒得旺盛的柴火,溫暖了整座山洞</p>

他困惑的眉頭微皺起來,轉動眼眸看向四周,吃力的想要坐起身,卻發現自己虛弱得連這麽簡單的動作也做不到</p>

“別動”</p>

於皜聽到這個聲音一楞,一擡頭正好看到在洞口出現的瘦弱身影</p>

“別動,”宮雪霓看到他醒來,一臉的欣喜,將背上的木柴給丟下,很快的趕到他的身旁,蹲了下來,“小心傷口”</p>

“泥兒?!”於皜露出一個淺笑,“這是哪裏?”</p>

“一處隱密的小山洞,我小時候都躲在這裏玩耍,不會有人發現”宮雪霓目光擔憂的打量著他,“你可有哪裏不舒服?”</p>

他輕搖了下頭,低頭看著自己被包紮好的手臂,“你獨自救了我?”</p>

宮雪霓將撿來的木柴丟了幾根進火堆裏,讓火燒得更旺</p>

“當然不可能靠我一個人,還有懷德和華哥”她轉頭看他,在火光照射下,他的臉色依然蒼白,但眼睛已經有了光彩,令她松了好大的一口氣</p>

望見洞外一片漆黑,他困惑的問:“我昏迷很久了嗎?”</p>

“不久”她聳了下肩,要自己的口氣顯得別太關懷他,“三天三夜而已”</p>

三天三夜?!他眉頭微皺了下,嬤嬤和舅父一定為他的安危而心急如焚“這次真多虧有你”要不是有泥兒,他的命休矣</p>

宮雪霓撇了撇嘴,“要謝,就謝你給我的那包白米吧!”</p>

“等我安然歸去,”他微微一笑,“我賞你一車白米”</p>

“我記住你說的話,”她回他一個淺笑,“到時可別耍賴不給”</p>

突然聽見洞口有聲響,宮雪霓臉上的輕松笑意隱去,身軀緊繃起來,直到看到來人是誰,她才松了口氣</p>

“頭兒在找你了,快回去吧!”卓懷德丟了一包草藥在地上,瞄了已經轉醒的於皜一眼,“你醒了”</p>

於皜看著卓懷德隨即蹲在自己身旁,眼神因警戒而微瞇</p>

“他就是懷德”宮雪霓看出於皜的防備,連忙輕聲安撫道:“這次要不是有他,我也沒那份能耐救你”</p>

於皜微看著宮雪霓清明的雙瞳,再轉頭看向一臉沈穩的卓懷德,緩緩的放松了緊繃的身軀,沒來由的,他相信泥兒</p>

卓懷德沒有多言,逕自查看起於皜的傷口來</p>

“看來最難挨的時候已經過去”他冷淡的表示,“你可以活下來了!”</p>

於皜扯了下嘴角,“本王似乎在你語氣中聽出了一絲的遺憾”</p>

卓懷德漠然的起身,雖然一身破爛衣物,卻沒有掩去他身上的從容斯文</p>

“走吧!”卓懷德對宮雪霓說道</p>

宮雪霓看了於皜一眼,“這裏有吃的,你自個兒吃點,我等會兒再來看你”</p>

於皜點了點頭明明是群居無定所的乞兒,然而他們給人的感覺卻與那身破破爛爛的衣物格格不入</p>

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們走遠,他試著起身,卻感到一陣暈眩,令他力不從心,看來他比自己所想的還要虛弱</p>

他的眼神一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有太多的殘酷擺在眼前,他得去面對,因為他沒忘記自己對泥兒的承諾</p>

父皇病重,太子之位一直虛懸,大臣各施壓力,但是父皇心中想的念的都是他這個長子,他明白父皇重視他一方面是因為對他死去母妃的愧疚,更因為他的心懷仁德……</p>

於皜閉上了眼,不立嫡當立長,這個念頭父皇從未提過,可明眼人都看得明明白白</p>

危機已在他的四周,要想活下來,只有想方設法立於不敗之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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